荒野中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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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摘自 Edwin Hutchins 《Cognition in the Wild (荒野中的认知)》, 来自 Dynamicland 的推荐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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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环境中个体所遇到的问题和解决办法都是由⽂化建构的,⽽且没有⼈能够独⽴作出对社会有⽤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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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经常作为社会组织的⼀个要素被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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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航是⽤来回答⼀些问题的⼀系列技术的集合,其最中⼼的问题可能是“我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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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写下这些时我在哪⾥呢?我坐在桌⼦旁开展研究。我前⾯的窗⼦⾯朝花园;那边的⻔通向⾛廊,⾛廊连接着房⼦的⼀部分。我的房⼦在太平洋海岸上,⼤学的北部。我在北美⼤陆的⻄边。我在绕着⼀颗⼩⾏星旋转的地球上,这颗⼩⾏星⼜在⼀个螺旋星云⼀臂的外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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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关于我的⽅位的描写都只有通过所描述的⽅位与由描述所暗示的空间表征的其他⽅位之间的关系才具有意义。这是⼀个必须被所有活动的有机体所解决的绝对基本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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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回答“我在哪⾥”的问题,必须建⽴地图与疆域的⼀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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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过这些思考,导航员试图在可⻅的世界与图表的描述间建⽴连贯的⼀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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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中的⼈们分成两个明显的社会阶层:军官和征募兵(enlisted)。军官必须有⼤学学位并且被任职(赋予指挥⾏动的权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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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等中⼠在专业⽅⾯是新⼿,可能与其他⼈合作从事低等级的活动,或者“在指导下”做更为⾃主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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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军⼠⻓(chief)意味着有更多的薪⽔和管理更多的下属,并有⾃⼰的住舱(⽐⼀般等级的更私⼈化)和⾃⼰的餐厅(⽤餐更为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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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据处理专家通常被认为是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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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组织的各个层⾯上,我们看到了通过把⾃⼰与其他群体区别开来的建⽴身份的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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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船⻓和军需官之外,我⽐其他船员懂得更多关于导航的理论。当然,掌握理论和掌握在⼀个特殊环境下的实践经验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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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航是指将舰船或⻜机从⼀处指引向另⼀处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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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将由船桥上的⼩组所执⾏的舰船导航视为认知分析的⼀个单元,并将致⼒于把认知科学的主要隐喻⼀作为计算的认知—运⽤于系统的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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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任何机械、电⼦,或者磁性仪器的帮助下,密克罗尼⻄亚卡罗琳主岛的导航员们依习惯开始远航,⾏驶⼏天后就看不到岛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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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路是太平洋⽆仪器导航的导航技术中最⼴为传播的概念之⼀。从地球上看,星星之间的相对位置是固定的。地球绕着地轴转动,所以星星看上去从东往⻄在星空中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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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路,也叫线性星座(Aveni,1981),是指⼀系列“遵循同⼀条路线”(Gladwin,1970)的星星。这就是,它们都依次在同⼀个位置从东⽅升起,在天空中画出相同的弧线,然后依次在⻄⽅同⼀个位置落下。典型的星路⼀般都由6~10颗间距匀称的星星组成(Lewis,1972)。所以,⼀颗线性星座的星星已经远得看不⻅了,肯定会有下⼀颗星星接下来指示⽅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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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卡罗琳群岛看,北极星⼀直是在地平线上⽅8度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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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经验丰富的导航员只需要瞟⼀眼地平线附近的⼀两颗星星就可以在脑海⾥形成整个罗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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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罗琳群岛航海的⼀个基础概念就是在航线上的独⽊⾈是静⽌的,⽽岛屿经过独⽊⾈在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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设想⼀下夜间你在⼀艘普鲁瓦特独⽊⾈上。天⽓晴朗,星星都清晰闪亮,但是看不到任何岛屿。独⽊⾈是⼀个熱悉的⼩⼩世界。男⼈们坐着,聊天,也可能在他们的⼩⼩世界⾥⾛动⼀下。海⽔流淌在独⽊⾈两侧,⽔流的线条和⽔泡汇⼊到尾流并在⿊暗中消失。头顶是永恒不变的星星。它们轻快地游⾛在⾏路上穿越星空⽽消失,但⼜必然会在相同的位置现。你可能在独⽊⾈上航⾏好⼏天,从⼀条地平线到另⼀条地平线,但是星星从不离开,也从不改变它们在夜间轨道上的位置。独⽊⾈仍然在下⽅,星星依然在上⽅。但在尾流后⾯,你出发的岛屿越来越远了,⽽你驶向的岛屿越来越近了。两者你都看不到,但是你清楚这⼀切。你也知道你的两边都有岛屿,有的远,有的近,有的在前⽅,有的在后⽅。在前⽅的也会适时地变成在你后⽅。⼀切都途经独⽊⾈,但唯有夜晚的星星和⽩天的太阳恒久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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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我们有⼀个构想,即已知的地理位置随着导航员、独⽊⾈以及天上的繁星⽽移动。被引导着驶向航向另⼀端的是参照岛屿。导航员看不到它距离地平线之外的参照岛屿,但他想象得出它在⼀系列地平线星位下⽅慢慢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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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导航员脑海中看到参照岛屿正在某⼀个特定的星星下⾏⾛时,他很清楚⾃⼰已经航⾏了⼀定数⽬的线段了,也就是说完成了整个⾏程的⼀定⽐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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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栖⻦类最远会⻜到20英⾥外的海⾯觅⻝,所以当看到⻦⼉们赶往⼀个觅⻝地或者看到它们从觅⻝地启程赶回陆地时,导航员远远地就可以知道陆地的⽅位了。这种信息只有在⼤清早或⻩昏时才观察得到,那时⻦⼉正启程从陆地出发或⻜回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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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的密克罗尼⻄亚⽂化不⽤⽂字记载,导航员们必须记忆很多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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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的航空航天特地运⽤前哥⽩尼时代思维,原因就是地⼼说⾥物体在⼀个静⽌的空间运动使得⼈们在推断天体的位置时⽐⽤⽇⼼说更容易计算。当然了,从银河系之外的⻆度看,⽇⼼说本身也是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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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发明罗盘磁针之前,太阳和星星是⻄⽅导航员的向导。在《奥德赛》((dyssey)⾥,荷⻢(Homer)让奥德修斯(()dysseus)通过保持北⽃星在左侧、朝向昂宿星和⼤⻆星的航⾏从⻄⽅回到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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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后来我看到⼀只来⾃⻄北⻄⽅向(WNW)、⻜往东南⽅(SE)的燕鸥。这是⼀个明确的信号,它说明陆地位于⻄北⻄⽅向。因为这些乌晚上栖息在岸上,早上⻜往海⾯寻找⻝物,⽽且它们不会⻜⾏60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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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葡萄⽛⼈发现的⼤部分岛屿都是由于海⻦⽽被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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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条记录说明哥伦布不仅利⽤⻦类的⾏为来寻找陆地,⽽且还跟密克罗尼⻄亚导航员作了同样的推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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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克罗尼⻄亚导航员把所有航⾏所需的知识都记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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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航海传统⾥,仪器成为知识的仓库,它们的结构都是持久的,所以⼀个简单的仪器可能代表的知识⽐任何个⼈所知道的都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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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导航器具的构造基础的原理是把任务的计算约束变量构建到仪器的物质结构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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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盘(图2.18)发明于⼤约公元前200年时的希腊,它是关于天体运动的机械模型,可随身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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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加了各种不同结构的星盘形成⼀个天体计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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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盘是对天空构造的⼀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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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在表征中,结构可以逐步地建设—在不同时间进⾏识别天体的观测—⼀这样⼀来,最后形成的构造可能是任何个⼈⼀时⽆法在脑海⾥表征的东⻄。⽽且,星盘所含的知识是⼈们⽆法在脑海⾥表征的。在这个⽅⾯,它是⼀代代导航员天体观测技术的⼀个物质积累体。它沉淀了对天体运动规律的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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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盘不仅仅是对天空构造的记忆,它还是⼀个模拟计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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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测者的纬度以及观测时间这两个变量可以在星盘的外在构造上通过可变动的部分(针对各个纬度的盘体)或者通过各部分间可变更的关系(⽹环相对于盘体和分度圈绕轴转动)表征。这样被表征的约束变量就成为星盘外在构造的⼀部分。星盘是关于天体的可操作模型——模拟了不同时间和纬度对天体与地平线间关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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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盘对这些关系的简洁表征完全归功于其将24⼩时绘制到被分为32等分的罗盘上。对罗盘的32等分和对⼀天的24等分互不相⼲。它们间的关系正巧⼤致地表达出了⽉亮每天落后太阳48分钟,⽽该现象源⾃于⽉亮公转⼀周29.5天与⼀天24⼩时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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判断⽅向和判断时间,这两种判断间的联系使得罗盘这⼀简单图解的使⽤很适于表征⽅向和时间。但是罗盘并⾮⽤作寻找时间的仪器。它是⼀个⾮常抽象的认知图解模型,代表了⽅向与时间、太阳时与⽉亮时、时间与潮⽔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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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瑞克将计算潮水的罗盘比作了密克罗尼西亚的埃塔克,前提是这两者作为认知图解的抽象性质。这两种系统都通过在单一框架上叠加几种表征结构来发挥计算能力,我认为它们在这方面关联更紧密。这两种技术——即星盘和作为潮水计算器的罗盘—都形成了有形的物质仪器,其构造体现现象规律的方式使得人们可以通过操作该物质仪器来开展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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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提⾼精确度,⼈们使⽤沙漏来定单位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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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板计程仪的要性在于它改变了导航的⽅式。导航员再也不⽤事先知道某个⾏程会需要多少天,直到计数⾛完了需要的天数来航⾏,他依靠拖板计程仪、两点间的距离以及航⾏速度的概念来判断舰船已经⾏⾛的距离。拖板计程仪带来了速度的数字表征,它要求导航员能够根据该表征来进⾏计算,以得出他所需要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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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张常⽤对数表,你就可以将乘和除转变成加和减的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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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者都把被表征的世界的约束变量组建到仪器的物理结构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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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具象征性:数字的对数表征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实体间关系的规律被体现在仪器的结构中,但是这规律是数字的象征世界的语法,⽽不是关于地球和星星的世界的物理学原理。将象征世界表征在物理仪器上,尤其将这样⼀个世界的语法表征在仪器的物理约束变量中是⼀条⾮常强⼤有效的原理。拖板计程仪和冈特刻度尺是建⽴在测量和数字计算基础之上的认知社会⽣态学的表征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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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世界模型的海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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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图——可能是现在能看得到的最好的凝结了物理仪器操作知识的例⼦—-跟测量、计算和表征这⼀原型循环有紧密联系,⽽后者是⻄⽅导航的重要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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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18世纪末,航⾏的描述⽅向⼀直是主要的航⾏辅助⼿段。这些⽂字描述了海员如何开展航⾏,他们预计会看到什么。随着测量技术的提⾼和精确测量区域的扩⼤,航⾏⽅向描述被以画⾯表示的图所替代。这标志着视⻆的⼀个重要转变。航⾏⽅向是对从甲板上看出去的世界的表征,⽽海岸图所表征的世界是从上⽅——即虚拟的视⻆(即“⻦瞰”)看出来的,⽽导航员实际上从未体验过后者的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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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北下南的惯例与按照纬度和经度来定义位置的概念有联系。对于沿海航海来说,该概念有点莫名其妙,因为沿海导航员并⾮按照这些球⾯坐标来定义舰船的位置的,他所感兴趣的是根据包括岩⽯和浅滩在内的明显危险性的标示的⽅向和距离来确定位置。所以早期的沿海海图依据海岸的⾛向(很有道理的)⽽不是罗盘来制定⽅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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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海图按照上北下南的做法显示了地球表⾯,上⾯按照纬度和经度散布着每⼀个地点的位置。这样⼀个全球框架使得海员可以将任意次数的观测与任意位置联系起来。这样⼈们就可能计算出地球上任意两个位置间的关系,即便该关系从未被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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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萄⽛吉恩⼆世(JeanD)有⼀⼤美德—⽐任何其他国家的君主都要早地——组织对他所处时代的理论知识进⾏技术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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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图呈现了很多观测的积累,其总量要⽐个⼈⼀辈⼦能做的观测都要多。在这个⼯具上体现了⼏代⼈的经验和测量。没有⼀个导航员曾经掌握过、将来也不会有导航员能够掌握海图上所有的知识。制作海图时真正的技术难题在于收集可靠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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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还需要训练⼀⼤批的观测者运⽤这些技术,这样就能将这些观测者的经历积累在同⼀个仓库⾥。这就创造了⼀个巨⼤的收集和处理信息的系统———⼀个由很多部分组成的认知体系,很多年⾥⼈们运⽤该体系收集积累了地球表⾯空间组织的表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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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4年英国议会通过了⼀项法案“对那些发现海上经度的个⼈或者集体予以公共奖⾦”。该奖项直到1762年才被⼈领取,那年哈⾥森造出了⼀个计时器,在海上使⽤⾮常可靠(泰勒,1971:261)。导航历书随之⽴刻有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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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赤道上,⼀分钟的误差会导致东⻄⽅向位置15英⾥的误差。由于地球每4分钟绕地轴转动⼀弧度,⼀个能精确到度的测量天体⻆度的⼯具毫⽆⽤处,除⾮有⼀个误差在2分钟以内的计时器与之配套使⽤。所以,缺少计时器的话,六分仪和精确航海表格的完善就都被限制了。在计时器发展之前,后两种仪器在技术上都是可能的,但是直到时间可以精确计算时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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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航⼯具之间共享⼀个相互依赖的计算和表征⽹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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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仪器的⽣态学⾥,每个仪器都在计算结果的流程基础上创造了使⽤其他仪器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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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瑞克的罗盘是⽤来看的,但只要在建⽴了海港并且⽤⼀种特定的⽅式将⽅位圈看作太阳与⽉亮圆周间的时间关系的表征之后,该罗盘才成为潮汐计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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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两个⺠族是⽤同样的镜⽚透视⽣活。⼈们很难意识到⾃⼰看事物时⽤的眼睛。任何⺠族都觉得⾃⼰所⽤的眼睛是理所当然,聚焦和视⻆赋予⼈们对⽣活有⼀个全局性的认识,但在他们看来,他们看到的就是上帝安排好的世界的样⼦。不论戴什么眼镜,我们都指望那个戴眼镜的⼈知道镜⽚的公式,同样的道理,我们也不会去期盼各个⺠族都去分析⾃⼰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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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对空间的物理模拟,海图给计算系统提供了⼀个接⼝,在这个计算系统⾥使⽤者对象征表征(即LOP)的理解在结构上类似于其对表征意义(即世界各地间的关系)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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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相似性是如此的紧密,以⾄于许多使⽤者觉得⽆法区分形式和意义。导航员不仅觉得他是在进⾏计算,他还将⾃⼰在表征领域⾥对事件的解读看作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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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将现在的导航技术看作是理所当然的这⼀点⾮常令⼈吃惊。现代的技术使⽤者们并不会很清楚创造这些技术所克服的困难,以及这些技术的威⼒与它们的前身之间的关系。只有在回望历史时才会看到,现代技术的发展过程中曾经需要解决如此多的问题,⽽且有如此多的问题其实可以⽤其他不同的⽅式解决。伴随着这些技术和仪器的是⼀种思维⽅式。导航技术的进步往往跟它所处的⽂化密不可分。这些进步也进⼊其他领域,所以它们渗透了整个⽂化。这就是为何我们很难看到⾃⼰做事⽅式的性质,看到其他⼈做事的⽅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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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导航的基础的表征假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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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尔伯特•⻄蒙(HerbertSimon,1981:153)在其产⽣重⼤影响的《⼈⼯科学》⼀书中提出:“解决⼀个问题仅仅意味着要表征出这个问题,以使该问题的解决变得显⽽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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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作者 种瓜
上次更新 2025-12-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