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约翰·弥尔顿 《论出版自由》—

  • 位列议会审议厅的先生们可以向共和国的当轴诸公直接进言,但身居草野、没有这种机会的人,如果看到有什么可以促进公益的事情,便只能笔之于书了

  • 有三个主要条件如不具备,一切赞扬就将成为纯粹的谄媚和奉承;首先,被赞扬的事情必须是确实值得称赞的;其次,必须尽最大可能证明被称赞的人确确实实具有被称颂的优点;另外,赞扬人的人如果说明他对被赞扬者确实具有某种看法时,便必须能够证明他所说的并非阿谀。

  • 这样他们就会认识到,三年一届的议会①所表现的宽宏大度,和不久前窃权的主教以及内阁枢密大臣们所表现的猜忌与傲慢相去不啻霄壤

  • 如果这些都不能得到充分承认,而必须认为我不能和曾经享有特权、可以向当局进言的人相提并论,那么我就要争取使人相信我低于他们的程度并没有诸位议员高于当时接受意见的当轴者那样多

  • 该法规定:凡书籍、小册子或论文必须经主管机关或至少经主管者一人批准,否则不得印行

  • 书籍并不是绝对死的东西。它包藏着一种生命的潜力,和作者一样活跃。不仅如此,它还象一个宝瓶,把创作者活生生的智慧中最纯净的菁华保存起来。我知道它们是非常活跃的,而且繁殖力也是极强的,就象神话中的龙齿一样。当它们被撒在各处以后,就可能长出武士来。

  • 许多人的生命可能只是土地的一个负担;但一本好书则等于把杰出人物的宝贵心血熏制珍藏了起来,目的是为着未来的生命

  • 因此我们就必须万分小心,看看自己对于公正人物富于生命力的事物是不是进行了什么迫害;看看自己是怎样把人们保存在书籍中的生命糟蹋了。

  • 这是杀害了一个永生不死的圣者,而不是一个尘凡的生命

  • 普罗塔哥拉由于在一篇讲演中开头就坦白说他不知道“有没有神存在”,于是他的书便被阿留坡阁②下令焚烧了,人也被驱逐出境了。

  • 希腊另一个领袖城邦——拉栖第梦的立法者莱喀古斯非常崇尚高贵的学术,所以便首先在爱奥尼亚搜集了荷马的散篇作品,并从克里特把诗人泰利斯请了来,用他优美的诗歌来驯化斯巴达的乖戾习气,并请他为他们制定礼法。斯巴达人竟然依旧那样缺少诗书礼乐之风,那样没有书卷气,真是令人大惑莫解。

  • 这位监察官本人到老年时也终于学习起他以往口诛笔伐的东西来。

  • 从公元800年以后,罗马教皇就尽情垄断政治权利,想象从前控制人们的判断一样,把自己的统治之手伸出来遮住人们的眼睛。凡属不合他们口味的东西他们都禁止阅读,并且付之一炬。

  • 为了使他们的侵害手段更加严密,他们最后还创制一项办法,规定所有的书籍、小册子或论文,不经两三个如狼似虎的修士批准或许可,就不许印行。好象圣·彼得把天堂里管印刷的钥匙①也交给了他们似的。

  • 这一切都是死抄罗马,连命令文都是用拉丁字写的。就好象写这命令的那支渊博而讲究文法的笔,落墨就只能是拉丁字一样。他们也许认为任何别的语言都庸俗得不配用来表达这样纯真高贵的出版许可令。但说英语的民族在自由方面的成就是独步古今的。我倒希望他们是因为在英文中找不到那样奴颜婢膝的字来写出这条独断专横的许可令才用的拉丁文。

  • 以往书籍和生灵一样,可以自由进入这个世界。心灵的生育受到扼杀并不比身孕的生育受到的多。并没有一个嫉妒的约诺架着腿①在诅咒任何人的心灵子嗣的出生。假如生出来的是一个魔鬼的话,谁又能说不应当把它付之一炬或沉入大海呢?但一本书在出生到世界上来以前,就要比一个有罪的灵魂更可怜地站在法官面前受审,它在乘渡船回到光天化日之下来以前就要在阴森黑暗的环境中受到拉达马都斯那一伙人②审判;这种事是从未听说过的。直到那个牛鬼蛇神似的罪恶机构(罗马教廷)由于宗教改革而感到心慌意乱,才找出一个新的灵簿狱③和地狱,

  • 我国想过宗教法庭瘾的主教们,和他们的一批喽囉如获至宝般地、煞有介事地抓住了这小点稀世之珍,并令人唾骂地加以模仿

  • 也许有人会说:制定者虽坏,法令本身如果是好的又有什么不可以呢?也许是这样

  • 事实上古往今来一切法度清明的共和国都不采用它,唯有那些极端虚伪的煽动者和压迫者,才急于向它乞灵,其目的又只是破坏和阻挠宗教改革的来临

  • “你不论拿到什么书都可以念,因为你有充分的能力作正确的判断和探讨每一件事物。”

  • 只要心灵纯洁,知识是不可能使人腐化的,书籍当然也不可能使人腐化。

  • 善在恶的面前如果只是一个出世未久的幼童,只是因为不知道恶诱惑堕落者所允诺的最大好处而抛弃了恶,那便是一种无知的善,

  • 聪明人就象一个优秀的冶金者一样,能从一堆矿渣似的书中提炼出金子来,而一个笨人则拿着一本最好的书和不拿书同样是一个笨蛋,也就是说纵使限制笨人读书也无补于他们的愚笨;那我们就没有理由因为要限制笨人而剥夺聪明人在增加智慧方面的任何便利条件

  • 根据这些法律看来,他似乎除了严酷的条令所许可的以外就不能容忍任何其他的学术。

  • 同时他还规定,任何诗人的写作在没有经过法官或法庭人员审查批准以前不得向任何平民朗诵。

  • 这种许可制必然会牵连到许多其他的许可制,那样我们就会变得荒唐绝伦、疲惫不堪而又束手无策。

  • 有许多人抱怨天意不应当让亚当逆命。这真是蠢话!上帝赋给他理智就是叫他有选择的自由,因为理智就是选择。不然的话他就会变成一个做作的亚当,木偶戏中的亚当。我们自己对出于强制的服从和爱以及被动的才干也并不推崇。因此上帝就让他自由,在他前面摆上一个诱人的东西,甚至还把这东西送到他眼前去。他的优点、取得报酬的权利和值得赞扬的节制便都包含在这种情形之中了。

  • 这就证明上帝的至高天意是有理由的,他一方面命令我们节制、公正和自治,但又在我们周围大量撒下令人贪恋的东西,同时又赐给我们一个漫无限制而无法满足的心灵

  • 象这样的工作加在任何珍惜时间与学术,或稍为有品评能力的人头上,我万难相信他们能忍受得了。

  • 一个学术名望不高,然而从不触犯法律的人,他们的观点和忠诚如果得不到信任,以致被人认为没有人检查和指导就不能发表自己的思想,不加管制就将弄出一个教派或者散布毒素,那他作为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就将认为这是一种最大的不快和污辱。如果我们从老师的教鞭底下逃出来又落到了出版许可制的刑棍底下,如果严肃而认真的写作不过是课堂上一个文法练习题,不经过草率从事的检查员胡乱检查一下就不能发表;那末作为一个成年人又比一个学童能好多少呢?如果一个人从没有作奸犯科之名,而他自己的行为又都不能自主,那末他就只能认为自己在自己的国家里是一个傻瓜或者外方人了。当一个人准备向外界发表作品时,他必然会运用自己的全部智慧和思虑。他辛勤地探讨、思索,甚至还征求贤明友人的意见。做过这一切之后,他才认为自己对于行将写出的东西的了解,已经不下于以往任何作家。这是他忠诚地写作,并运用成熟的智慧得出的最完满的结果;假如他在这里面所费的那样多岁月、那样多辛勤劳动,以及他的才能在以往的信誉都不能让他达到一个成熟的境地,因而始终不能被人相信;他深夜不眠、守伴孤灯、精心勤劳地写出的作品却必须送给一个终日忙碌的检查员匆匆地看上一眼,而这个检查员很可能是比他小很多的晚辈,在判断上也远不如他,在写作上可能一无所知;纵使他幸而没有被驳回或受到轻蔑,在出版时也必须象一个晚辈由自己的保护人领着一样,让检查员在他的标题页后面签署,以保证他不是白痴或骗子——这种作法,对作者、对书籍、对学术的庄严与特权,都是一个莫大的污辱。

  • 但如果他所教的和所写的一切都只能由一个家长式的检查员完全按照他们自己的判断加以修改和指导,然后才能提出来,那他又如何能有威信地教学或作为一个学者而写书呢?

  • “国家的当政者可以作我的统治者,但不能作我的批评家。他们在选择检查员的时候可能发生错误,检查员在选择作家的时候也同样容易发生错误。这是尽人智知的事。”他还可能加上弗兰西斯·培根的一句话说:“这种被批准的书里只不过是些一时流行的话而已。”

  • “这种被批准的书里只不过是些一时流行的话而已。”

  • 在那种情形下我们就不必让任何人去钻研学术,大家也就只要作到人情练达就够了。肯定地说,那就只有对高深的事物既无知而又懒惰,只有变成一个庸俗不堪的大傻瓜,才能算是愉快的人生和唯一符合要求的人生。

  • 如果把全国从未触犯法律的人都包括在这样一个疑神疑鬼的禁令之内,那就不难想见是个多么大的污辱。

  • 同时,这对一般人说来都是一种责骂,因为我们如果这样两眼盯住他们,连一本英文的小册子也不敢让他们看,那我们就是把他们当成糊涂、恶劣、没有原则和没有人格的人民看待,并认为他们在信念和判断力方面都已病入膏肓,不由检查员拿着管子喂就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我们不能说这是对他们的爱顾,因为在极端仇恨和鄙视俗人的教皇统治区中就是用这样严厉的手段来进行统治的。

  • “责罚一种智慧就将增加它的威信。禁止一种写作,就会让人认为它是一种真理的火花,正好飞在一个想要熄灭这种真理的人的脸上。”

  • 它阻挠了最有价值的商品——真理的输入

  • 如果要知道现在这种写作自由和言论自由从哪里得到,那么除开诸位仁厚宽宏而富于人道精神的政府以外就找不出更确实的来源了。

  • 现在除非培育我们的诸位议员对于纯正自由的爱已经不如往昔,否则就无法使我们在能力、知识和追求真理的热情上倒退。我们可能再变成诸位当初所发现的那种愚昧、粗暴、拘泥而奴化的情况,但那时诸位就首先必须变成旧统治者一样暴虐、武断和专横,但这是你们做不到的。当初把我们从他们的压迫下解放出来的正是诸位议员。现在我们的心境已经更加开阔,我们的思想已经更加振奋,可以寻求和接受最伟大和最正确的事物。这些都是诸位的美德在我们的心中产生的嫡亲子嗣。诸位除非是把一个已经废除的和残酷不仁的法律重新强加在我们头上,让家长可以任意处置自己的儿女,否则便无法压制这一切。不过到那时谁又会竭诚拥护你们,并号召其他的人跟着诸位走呢?

  • 一个人在深邃的知识的矿藏里进行过艰苦的劳动以后,已经装满了他的发现物,接着就象上战场一样把他的理性拿出来,摧枯拉朽地击溃了途中所遇到的一切障碍

  • 她根本不需要策略、计谋或者许可制来取得胜利。这些都是错误本身用来防卫自己、对抗真理的花招。

  • 因为我们的眼睛久已被偏见和流俗所蒙蔽,一眼看见真理时,很可能认为它比许多错误更不堪入目,更不受人欢迎。

  • 我们首先压制压制者本身就不能算是不公道的回敬了

  • 法令规定:“除出版者与作者或至少印刷者的姓名已登记备案以外,任何书籍不得付印。”

  • 他们借口自己公司中的穷人不能受欺骗,作者版权不能侵犯(反对这两条是天都不容的)

  • 除了压制邻人以外没有其他用处。他们的邻人因此就不能从事学术所仰给的正当行业,而只能作人家的奴隶。

  • “偶象破坏者”(1649)(他在这本书中论证了人民有审判和处死君主的权利)